【读书】反腐：从理想主义到现实主义-北京支部生活

前段时间，经友人推荐， 我读了张宏杰先生的两本书三步舞， 《中国历史的教训：张宏杰讲明清反腐》与《顽疾：中国历史上的腐败与反腐败》。看完，觉得友人的评价中肯贴切：两本书中既有深刻透彻的见解，亦有极富故事性的叙述，有益又有趣。


前一本书从明清两代的反腐历程切入，对中国古代王朝存在制度性腐败问题的成因进行了探讨，并以朱元璋、乾隆、嘉庆的反腐举措和成效为样本，呈现了皇权制度下反腐的逻辑规律，同时以海瑞、林则徐、曾国藩等人为范例，生动表现了中国古代官员们在薄俸与陋规的夹攻下，或坚守或妥协的艰难与无奈。后一本书以清朝皇帝反腐接连失败与清末英国人赫德主持粤海关反腐取得成功为对比，引入对中国古代低薪制度的反思。
按照作者的观点四中聚贤，中国传统社会的腐败实质上是一种制度性腐败，其成因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权力支配一切。在皇权专制时代混沌规则，权力在范围上无所不在黎美娴老公，在力量上无所不及。在权力万能的现实面前，一些人对权力趋之若鹜、对掌权者逢迎巴结，便不足为奇了。可以说，权力延伸到哪里，就会把腐败的种子带到哪里；权力有多么强大农家炊烟起， 就会使培育腐败种子的温床多么强大。
其次，权力不受约束。尽管中国历代王朝都高度重视监督机制建设，但在封建集权时代，监察官员不是皇权的监督者，而是皇权的维护者和统治者意志的执行者；监察权力不是惩贪除恶的正义之剑，而是统治者强化权力、制衡下属的政治工具。
再次，薄俸难以自足。中国传统社会大多实行低薪制，明清两代更是连官员正常的工作开支和衣食住行花销都难以保障。对大部分官员而言，既然入不敷出，势必要寻找他途以填补亏空，最为通行的做法则是收受各类黑、灰色收入，尽管会有意愿强度和收受程度上的差别。
我想，这两本书带给我最大的启示是，反腐需要走出理想主义，进入现实主义，建立在尊重人性的基础之上燃灯之歌。2013lol全明星赛绝大部分人非道德完人，而是凡夫俗子，因此应当承认：
其一，人的本性有诸多面相。不忍人之心是人的本性，趋利避害也是人的本性，不能将反腐的期待寄托于某一位圣主明君、包公转世身上。一方面，圣主明君、包公转世的出现概率极小、不确定性极大，追求此种偶发性事件无异于将反腐重任的成败交付于骰子，且若要避免人亡政息，还必须保证接连掷出好点数，其困难程度和不可靠性可想而知；另一方面长城长简谱，即使出现所谓的圣主明君、包公转世，也应当清醒认识到其亦是凡人，无法做到事事无错、时时正确。将康乾盛世推向顶峰的乾隆皇帝前期反腐态度坚决、手腕强硬，政风甚为清明，后期却懈怠求稳、带头腐败，吏治急遽腐烂，其警示不可谓不深刻。
其二，人的本性有若干层次qq木马。这其中，“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是常态。林则徐、曾国藩、左宗棠等晚清名臣皆为自律忠贞之士，却都不得不在坚守与妥协中求取平衡，即在常规允许的范围内， 较为谨慎地收取一定数量的财物，以应对工作生活之需。可见， 如果不正视官员真实的生存状态和客观的薪酬需求，那么对腐败问题的归因分析将可能是抽象、冰冷和不全面的。
从尊重人性的视角反思中国传统社会的制度性腐败成因， 进而比对观察当下我国推进全面从严治党的路径选择，不难发现后者更倾向于现实主义取向：
第一，如果承认掌权者具有为自己谋求更大利益的可能，那么在设计权力的初始配置结构时便应当保持警惕，尤其注意避免权力过分强大、过于集中的情况。近年来，我国政府全面推行简政放权、实施权力清单管理制度。李克强总理曾谈到，简政放权是“减少权力寻租、铲除腐败的釜底抽薪之策”，这表明改革的主要目的便是合理调整掌权者手中的权力范围，通过划定权力边界压缩权钱交易的空间。
第二，如果承认监察官员具有减少自己遭受反噬的可能性，那么在建构权力的监督制约机制时便应当格外慎重，仔细比较同体监督和异体监督的优劣长短。党的十八大后，派驻机构改革逐渐铺开，巡视工作成为推进反腐败斗争的法宝利器，“打虎”“拍蝇”“猎狐”全面出击、成效显著，这无疑是对异体监督改革思路的有益汲取。
第三，如果承认实仓廪、足衣食而后明礼节、知荣辱，那么在制定配套保障制度时便应当抱持同理之心，通过合理的薪酬安排使官员不至于陷入囊中羞涩的窘境。以新加坡和香港地区的高薪养廉成功实践为参考，我国的公务员工资制度改革稳步推进。李克强总理曾指出， 要“建立健全正常的工资增长机制，使其（指公务员）收入随着经济发展不断提高，保障他们的合理待遇和应有的尊严”。透过这几项制度安排，可以发现制度设计者对人性的认识已经愈加理性，试图通过构建更符合人性规律、更顺应需求的制度机制来实现“以法反腐”，从而摆脱传统社会“以圣人反腐”的沉疴痼疾。
电视剧《大宋提刑官》的最后一集中，宋慈在拜祭父亲时颇为心灰意冷：“若要世道清明、除恶扬善四海一线，泽北荣治单凭我等仗义执法、查凶审案，是无济于事的。孩儿已疲惫不已，不堪重负了王宣予。”其实，人治之末路或许正是法治之开端。新时代背景下，全面从严治党的新篇章正在续写，以尊重人性为起点，既注重通过“以德养廉”培育更多自律自觉如宋慈、白贤的官员，更强调通过“以法反腐”促使如刁光斗、吴淼水之辈的官员亦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我们有理由相信，宋慈理想中世道清明、除恶扬善的光明前景已不远矣。
（作者单位：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监察室）
（责任编辑　王砚文）
来源：《是与非》2018年第5期